第042章：离家出走
海子挨了父亲的一顿揍，倒是没有觉得什么难受，他所气恼的是村民那些世俗的议论和偏见。海子不愿意再见到那些令他讨厌的目光，就来到自己家的谷子地。海子坐在谷子地边，有一种被风水沟村抛弃的感觉。海子想：难道我一辈子就生活在这个没有个性和自由的小山村？难道自己的一生都生活在这个方圆几里的小天地里？外面的世界究竟怎么样？外面的人也是这样碌碌无为的活着吗？我答应孙丽惠要有所作为，不辜负她的痴情，难道这样下去会有所作为吗？不行！我需要改变，我需要确定自己的奋斗目标。那么，我首先要开阔视野，到外面去看一看，让自己开放起来。
海子想到这里，没有心思再薅草了，他决定弄点钱，出去看看。到哪里去弄钱呢？他想到了表姑。上次海子到表姑家借马，顺便治好了她儿媳妇的病，表姑答应要感谢他的，所以海子决定先去表姑家试一试。六里地，一上坡，一下坡，海子不用一个小时，就到了。表姑正在家中穿豆角子丝，就是将豆角子用剪刀剪成丝，再用细绳穿起来，吊在通风干燥处，预备冬季做菜用。见海子来了，表姑立即站起来。
“嗨哟，是海子啊，你怎么来了，吃饭了吗？”
“表姑，我吃饭了。我是来看看你，顺便有点事要求你。”
“什么事啊？你尽管说。你治好了你大嫂子多年的顽症，我正打算到风水沟去谢谢你呢！”
“还谢什么，我们是亲戚。如果那样，你就见外了。我呢…”海子从来没有开口给别人借过钱，有点不太自然。况且这次借钱是背着父母，所以有些吞吞吐吐。
“嗨，有什么事你就说呗，跟你姑姑还客气什么？”
“那好吧，我就直说了。姑姑，我买了些医生用得书籍和用具，缺三十块钱，不知你能不能先借我，我有了立即还你。”海子只能撒谎了。
“海子，你真行，这么快就出手行医了，连医生用得东西都买了。成，你是办正事，这钱我借了。”海子的表姑打开一个柜子，从里面拿出一个不太大的包裹，解开系着的布带，揭开里面一层层包着的布，拿出一个钱夹，她将钱夹慢悠悠地打开，从里面抽出一张十元的票子，放在一边；然后，又若有所思地抽出一张十元的票子，放在第一次抽出的一起。她将手伸进钱夹，又缩了回来。将两张十元的票子端详半天，递给海子说：“海子，姑姑只有这二十元钱可以借给你了，剩下的钱姑姑还有急用。你若是不够用的，就到别的地方想想法吧。”
海子来时的路上，想过到表姑家能否借到钱，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，现在居然给借到了，虽然借到的不是足额，但能借到二十元也实属不易了。海子有些激动了：“姑姑，真是太谢谢你了，我一有钱，马上就还你。有了你这二十元钱，就能办很多事了，剩下的我再到别人家想想办法。”海子接过钱，拜别他表姑，按原路返回。
海子返回家，太阳很快就落山了。海子有了钱，出走的心就更加坚定起来。他将自己平时积攒的钱都找出来，包括那些一分分的零钱，又凑了五元多。海子想到，这二十五块钱足够到沈阳的路费了。他从自己的书柜里，找出那日从父亲手里拿到的来信，是舅舅写给父亲的，信封上有详细的地址。海子打算先去沈阳找舅舅，看能不能在沈阳找些活做，以确定自己的未来。
海子点上油灯，找出一张信纸，开始给父母留言：“父亲、母亲：孩儿不孝，老是给你们添麻烦，我对不起你们。这几天我想了很多，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，我要有所作为，我要自己闯出一番事业。所以，我想出去走一走，看一看。请父母放心，我是去沈阳找我舅舅了，你们千万不要担心。我怕和你们商量又要惹你们生气，就自作主张地自己走了。我到了舅舅那里，立即给你们写信，请二老放心。”写上年月日，署名谭海子。
海子写好信，把他放在西屋米柜的木匣上面，便于父母或奶奶发现。找出自己认为很新鲜很干净的一身衣服，作为明天出门的行头。夜色已经很浓了，海子见家人们都睡觉了，也上炕睡下了。
大概鸡叫已经三遍了，海子一骨碌爬起来，没有惊动熟睡的奶奶，借着黎明的微弱光线，穿好衣服，悄悄地出了门，认好了去往有通班车的村镇的路，借着四边透亮的夜色，上路了。海子一心想离开家里，唯恐自己的计划被家里人发现，就希望自己一步迈过山梁，走的无影无踪才好。所以，老是觉得后面有人在追他。一只不知名的鸟叫唤一声，吓得海子心中一惊，以为是家里人在喊他站住，紧跑两步，回头往来路一看，一个人影也没有，方才放心。海子终于上了村子西南的山梁，站在山梁上，风水沟村已经被他远远地抛在后面。这时天色已经大亮，海子已经确定没有人跟踪自己，即使家里人现在知道他的意图，再想追他，已经来不及了。
海子不再想家里人怎样追赶他了，到了这个时候，他的计划已经实现了一半，因为，他已经成功地从家里逃了出来。他虽然觉得这样会使奶奶和爸爸妈妈很担心，也很伤心，但他别无选择。不管是一时冲动也好，逃避现实也好，青春期叛逆也好，海子此时就像挣脱鸟笼的小鸟，似乎觉得真正已经自由了。
经过近三个小时的长途跋涉，海子终于到了距离风水沟最近的一个通班车的村子——米台村。从米台村坐上班车，就能到达路云市，从路云市坐上火车，就能直达沈阳。海子不止一次听舅舅说过去沈阳的走法，所以，并不担心找不到沈阳，而他担心的是挎兜里的那点钱能不能够用。
米台村通往路云市的班车只有一趟，而且是过路车，一般在上午九点左右到达。海子到达米台村的时间是上午八点四十分，正好能赶上班车。这时，海子的肚子开始咕咕地叫唤了，早上没有吃饭，又走了这么远的山路，自然会把肚子里积存的食物消耗的一干二净。海子不敢去买吃的，因为他怕路费不够，到不了沈阳，只有忍一忍了，到了路云市再说了。
班车终于卷着烟尘疾驰过来。这里的公路都是沙石铺成的，班车行驶时，都卷起烟尘。海子和其他等车的人挤上班车。车上已经没有了座位，海子只好站着乘车。还没等海子站稳，乘务员就呼叫着让上车的人买票。海子交了两元七角钱，买了一张米台村到终点站的车票。这趟车的终点当然是路云市了。
海子被人挤得前拥后仰的，虽然又饿又没有座位，但海子还是被离家的喜悦所感染着。因为憧憬着外面的世界，就有了远行的动力，因为有这样的动力，就觉得出门是一件幸福的事情。他喜欢能给他带来远行的任何方式，比如班车，他喜欢闻汽车发泄出来的汽油味道，他的心变得野了起来，风水沟村再也不会对他有任何吸引力。
不断有旅客在路途上下车，去路云市的人最后都得到了座位，包括海子。海子透过班车的玻璃窗，欣赏着班车滑过的路旁风景和村镇。楼房渐渐的多了起来，汽车和人流也渐渐多了起来，通过车里旅客的对话，海子明白，快要进城了。海子去过的最大城市就算布谷县城了，当时海子就感觉很大了，那也不过是三四条街道。究竟路云市有多大呢？海子也曾在心里问过。今天在车上，虽然暂时还看不清它的全貌，但是从街道的建设、道路两旁的楼房、汽车的数量、市民的穿着，海子已经看出一个大城市的气息了。
“终点到了，旅客下车！”女乘务员已经把着车门招呼了。海子虽然没有坐够，但是不能赖在车上不走，再说，都到了中午了，海子实在太饿了，他下了车，决定吃点东西。
汽车站门前，卖东西和卖东西的人熙熙攘攘，十分繁荣。海子决定尽量省着花钱，思量了半天，问了很多食物的价格，还是馒头实惠，五分钱一个，海子买了两个。
海子用纸包了两个馒头，边吃边向火车站走去。海子打听清楚了，汽车站和火车站相距也就是几百米，拐过一个街角就是。海子拐过街角，建筑突兀的火车站映入眼帘。站前是宽阔的站前广场，候车亭前的台阶就有是多阶。海子穿过广场时，被一些招揽生意的照相师接住，不住地劝海子：“师傅，照张相吧。照张相留个纪念吧。”海子是想照相，但是囊中羞涩，哪有余钱照相啊！但是，照相师傅还是不死心，依旧追着问，海子只好回敬他：“免费吗？如果免费就照一张。”招揽生意的照相师傅见海子也不是什么有钱的主，丢下海子走了。
海子刚要登火车站前的台阶，就见一个衣衫褴褛、蓬头垢面的乞丐从火车站里窜出来，手里拿着一袋面包，后面有三四个青年男女追了出来。
“站住！站住！截住那个抢东西的人！”
那个蓬头垢面的乞丐跑的更快了，转过街角，不见了。
“嘿！今天倒霉，刚买一袋面包，一不小心让个乞丐给牵了去了。”一个穿着讲究的男青年说。
“谁让你不注意了，这都是教训。好了，没有了面包，我们吃馅饼去！”一个漂亮的女青年说。
“走，吃馅饼去。”这几个人向对面的饭店走去。
海子将两个馒头吃了个精光，依然有饿意。海子知道，买票要紧。也不知道路云市通往沈阳的车是几点发车。海子进了候车厅就盯着墙上的车次表看，不仅要弄明白了车次，关键是要弄清车费多少钱。海子看到了，从路云市到沈阳的车费是一十八元，海子还剩下二十二块多钱，车费是够用的了，海子终于松了一口气。
海子到售票口排队买票。突然，他的肩膀被重重地拍了一下，一个声音传来：“好啊！我终于碰到一个！”海子心中一惊，身上顿时冒出了冷汗。
